永序之鳞 第133章 恶客东来

当倭桑人的战舰出现在海平面上，绝望之壁附近沿海地区的数个小渔村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这些依靠采珠捕鱼为生计的人类都“幸运地”被乘着夜色摸上陆地的迈罗人鱼奴隶秘密处死，而没有陷入和杀人凶手一样悲惨的奴役生活。

“我喜欢火焰作为盛大欢迎仪式的一部分，可是那些无能的人鱼奴隶却很难欣赏这份高级的美感，它们只喜欢用阴冷潮湿的刀叉割破敌人咽喉……今宵荒城明月光，照我独彷徨。”说话的人屹立在战舰之艏，身上披着秘银丝织成的缎甲，胸部的护甲上装饰有赤红色珐琅，小牛皮缝制的长靴深及大腿，腰间配有短柄单手剑，背上插着黑色为底用金线绣上家族徽章的旗指物，这是一副彻头彻尾的倭桑将军模样。他说的话语之中，前半句还尚有一些关于战况的描述，后半句则直接是一首倭桑古代诗词《荒城之月》中的摘句。

真是一个做作到极点的人，这是聆听倭桑将军话语之人心中的评价。布列塔尼将自己裹在黑色的袍服之中，厚厚的亚麻织物虽然不够美观也欠缺威严，但却能够有效抵御夜晚的风寒。不过这位聆听者表面上还是对倭桑将军的咏叹调一般的说话方式拍手称赞——他不得不这样做——对方有让其弯腰谄媚的资本：作为先头部队的一百艘宽约140掌、长200余尺的三桅横帆战船；1万名自由民剑士、5万甚至更多一些“杜迭”奴隶军团；多达800人的施法者部队……

这些仅仅是倭桑人为这次战争所做准备大约十分之一左右的力量，还有更多的船、更多的将军在观望先头部队的行动。如果他们能够顺利通过绝望之壁，后续部队就会紧跟其上，通过这处天堑直接奇袭美帝奇帝国腹地。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布列塔尼的指引，这位曾经法老王的第二序列继承人在篡位失败被递解出境之后就跟随商船流落到倭桑帝国，他被总大将和元老院认为是打开美帝奇帝国的核心钥匙。

欣赏完迈罗人鱼登陆特遣队的工作，这位倭桑将军百无聊赖地耸了耸肩，千余条人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倭桑贵族的等级标准是按蓄奴多少来评判，蓄奴十万者达到最低等的“嬴驷”——即有资格参加骑射大会去赢得荣誉；蓄奴五十万者被称为“摄政”——即有资格参加元老院议事会提供政事活动进行纳言；蓄奴超过百万者则属于倭桑顶尖贵族，这些人被称作“呼鹏”——意思是天空中翱翔的巨大鹏鸟也要听从其号令。

贵族是倭桑将军与元老院的候选成员，其中实力最强的将军被冠以“总大将”之名，肩有协同元老院统筹一切军事行动之责。贵族寡头虽然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普通人类，但是由于拥有数量庞大的奴隶，他们的生命往往能够通过“腐渎法术”，依靠从奴隶身上汲取的生命力得到延续。

奴隶是倭桑帝国的根基，也是其一切行为的根本目的。虽然灰烬世界其它国度也普遍存在奴隶制度，但是和倭桑相比都相形见绌。倭桑的奴隶种类繁多，有负责饲育放牧的兽奴，也有负责军事活动的战奴；有替主人暖帐捂脚的床奴，也有替主人接受惩罚的刑奴；有灰烬世界本土的异族为奴隶主效命，也有从其它世界召唤而来的怪异生命为奴隶主服其劳。

劳动分工这种高效组织管理手段，早就被倭桑的统治阶级所认同。像刚刚实施登陆作战的迈罗人鱼就是倭桑将军在临行前，在久负盛名的奴隶贸易中心——“直江津人才市场”专门购得。那些从无底深渊被诱骗到物质位面的家伙，戴上奴隶项圈之后才知道倭桑是比深渊魔域更恐怖的地方。当然，这是针对奴隶而言，对于坐拥万千奴仆的奴隶主，倭桑就是天堂。而散播天堂的“荣光”，就是每一位倭桑将军的职责所在。

“布列塔尼先生，元老院对于绝望之壁突袭作战相当看重，这一点恐怕您也早已经知晓，”倭桑将军转过身子对裹在黑袍之中的曾经美帝奇法老继承人说道。后者将视线从脚底甲板木质结疤上移开才发现在寒冷的夜风之中倭桑将军秘银缎甲胸前的珐琅纹饰在微微散发着红光——这是种需要随时需要消耗黑曜石法珠进行供能的保暖法阵。倭桑先遣军指挥官看到布列塔尼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他很满意这种带有羡慕的诧异目光：“倭桑文化和习俗教导我们不会怠慢任何身份高贵之人，包括您也包括我们自己。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比如我自十六岁开始就开始参与军事活动，在一百余年后的今天才有资格成为先遣将军。您也一样，只有从绝境之壁证明自身的价值，才能够获得元老院对您的终极承诺——成为下一任亲善倭桑的美帝奇法老王……”

海边的朝阳总是要勤快许多，哪怕血腥屠杀刚刚发生不久，温暖的阳光还是洒向了这个人迹断绝的小小渔村。时隔三十年，布列塔尼再一次踏上了故土，虽然此地只能在名义上算作美帝奇帝国统治版图的边陲。“三座巅峰排成一线，初升的朝阳在你身后边。”已经不再年轻的帝国曾经继承人站在绝望之壁近乎垂直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巉岩上边，他背诵着孩提时代由父亲传授关于帝国地理秘辛的歌谣，一条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谷就在其面前：“这道密径距地面超过三十尺，初入的咽喉地带只有小孩能够无碍通过，但是深入之后就会有一条可供车马前行的地峡直通美帝奇中部沙漠。只是有一群强大野兽将其作为家园，美帝奇的法老王也仅仅是法理上统治那片地区。”

布列塔尼说话的对象就是倭桑先遣军团的将军，此时这位指挥官正摆出踩踏在岩石之上的姿势供随行的画工描摹——这是他的习惯，每出征到一处地方就要让自己的仆人为其作一副征服者画像。由于太过痴迷此道，他甚至将原本只是中等奴隶的画师擢拔为自由民，并且授予薪资作为其专属仆人。此时画工已经完成最初的定位速写，谦卑地向将军行礼示意之后准备退回船上完成后续着色工作。倭桑将军听了布列塔尼的话语，不由得轻轻嗤笑了一声，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马上用微咳掩盖了自己的轻佻行为：“您能够找到这处密径就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工作，下面的工作都会有专人完成。”

随着倭桑将军的手势，两名随行的法师走到崖壁面前双双施展“化石为泥”法术，布列塔尼所指出的咽喉狭窄地带在法术的作用下马上就被拓宽。一条虽然砾石满地，但却看起来颇为平坦的峡谷通路出现在众人面前。确认了地峡两侧如刀劈斧斫一般崖壁的坚固程度，施法者向后方舰队发送了跟进信号。

作为信号的秘法印记升空闪烁，早已被强行搁浅在原先小渔村码头处的一艘战舰被迅速破拆——熟练的奴隶工人在督头的皮鞭下按照早已规划好的步骤将战舰特殊部位的一些铆钉拔出，这艘战舰的龙骨结构、甲板船舷、以及原本就承载的大量木料皆尽被推上码头。由原木铺就的简易传送道路将成捆的木料、板条箱封装的铁钉、橡木桶封装的兽筋、以及在木板上堆成小山的麻绳接连不断地运送到密径通道下方空地。一座座简易脚手架几乎在一刻钟之内就拔地而起，距离地面超过三十尺的巉岩先是被木板拓宽成为宽敞的操作平台，然后又由大量土石堆砌出联通下方地面的斜坡台阶。

似乎是觉得进度还是有些缓慢，抑或是想向面前的布列塔尼展示帝国的威严。倭桑将军下令虢夺了几个“因为安逸海上航行而肢体退化，以至于抽鞭子都有气无力”督头的自由民身份，并且将其直接作为法师们布置侦测法术所需黑曜石法珠的能量来源。这样一来，剩下的督头人人自危之下全部都抡圆了胳膊，将鞭子抽得震天响。“这就是下等人的劣根性，必须好好敲打一下才能有充足干劲。像你我这般生而高贵之人，就不会如此……”倭桑将军向身边之人解释道。

“将军阁下，我早已知晓倭桑帝国的实力，对于贵国高效务实的治国理念也同样欣羡不已。即便是您看起来不中用的劣等奴隶，其工作热情也要超过美帝奇被冠以拜特——意味优质的上等奴仆，”布列塔尼也从踏上陆地的故国神游状态缓了过来，他向倭桑先遣军指挥官微微鞠躬施礼之后说道：“可是出于和您一样的负责态度，我不得不妄自提醒您，在这条峡谷通道的另外一端存在有远非凡人所能匹敌的野兽，那里是巨龙的家园——”

“龙巢领地，这是你们美帝奇人的说法。而我们倭桑人更加习惯直呼其名——蓝龙的巢穴，”先遣军指挥官打断了布列塔尼的话语，不过他还是“耐心地”为其指向了停泊在海岸远处的舰队：“来自异国的未来君主，请相信我的判断：专业的事情，要交托给专业的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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