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第1664章

“啊、啊、啊……”

盖厄斯·傲尾挣扎着想要从两根獠牙的钳制中挣脱，然而，无论这个焦阳大地精如何用力都无法摆脱身体上的束缚。他就好像被铷磁铁吸附住的铁罐头，牢牢地被固定在了蛇人神庙的大门正中。

不仅如此，那两根獠牙上还在不断分泌一种粘稠的褐色汁液。一经触碰，他身上的动力盔甲就像是被浸湿的草纸似地，一层层地掉漆直至彻底化作混杂着铁锈污水，从他身上剥离下去。

“不，不要，救救我。”

盖厄斯·傲尾惊恐地看着那些褐色汁液最终沾到自己身上，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动力盔甲一样被腐蚀、被融化。可没成想，剧痛并没有传来，甚至粘上那种毒汁之后除了感觉皮肤发热，他其实并没有其它感觉。

马曼依旧像是个看客，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发一言，不作一点评价。

可是，这位地狱领主心里却已然明白了什么：“无内无外，自成一体。舍尔鲁帕赛特和毒蛇之心位面融合之后，确实补全了一些自己所缺失的特质，变得更加像之前那条名动寰宇的巨蛇了。”

而就在他继续观察舍尔鲁帕赛特苏醒情况的同时，盖厄斯·傲尾这里也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这个焦阳大地精军阀刚刚还觉沾到毒液或许没什么大事，可随着不断挣扎，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有些怪异。他的皮肤先是发热，然后开始肿胀，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被撕扯出细密的裂口，最后甚至一大片一大片地开始脱落。

“不！”他大声吼叫着，身体虽然没有感觉到痛苦，但是精神上却极为恐惧。

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却牵扯到了脸部的大量肌肉，导致了整张脸皮“噗”地一声自行挣开。碎裂的脸皮就好像是脱衣服似地从脸庞上一点点向下滑落，最终像是围脖似的挂在脖颈周围。他的脸庞变成了血红色的骷髅，没有眼皮的眼睛惊恐得瞪大到极限，留在眼眶中滴溜乱转。

恐惧、悔恨、懊恼、忧虑、抑郁、自我怀疑……诸多种负面情绪同时找上了盖厄斯·傲尾，一瞬间就将他那凡人的心灵压垮，令其变成了一具精神空洞的傀儡。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才正式成为了对舍尔鲁帕赛特有意义的一件道具。

“你是马曼？巴托九狱的家伙怎么来到无底深渊，来到我的国度？”

虽然明面上是盖厄斯·傲尾在说话，可真正发出询问的却是那条大毒蛇。作为投降派荒神的一员，在祂活跃的年代里诸神还没有在掌握创造化身的技巧，因此意识苏醒之后的舍尔鲁帕赛特只能临时找个道具作为自己的传声筒。否则，祂就只能直接开放心灵，方才能够与马曼进行沟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向一个巴托九狱领主开放心灵，对于一名强大的神祇也算是鲁莽之举。

说话的同时，两颗象征其眼眸的幽绿色鬼火漂浮到了马曼身边，一左一右将后者包夹在中间。

由神殿过道异化形成的长舌则像是一条真的长蛇似地，沿着神殿里蜿蜒爬行了一圈，组成了包围马曼的另一圈防线。

面对舍尔鲁帕赛特的提问，因为对方既是老前辈，同时自己四舍五入也算是有求于人，所以马曼回答时表现得彬彬有礼。这位巴托第三领主先是微微弯腰致敬，然后才开口说道：“你或许在怀疑或者思考什么，不过，请你不要怀疑或思考了。察看一下你的子嗣后代——那些蛇人祭司们的记忆，你就能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舍尔鲁帕赛特迟疑了片刻。然后马上，“盖厄斯·傲尾”的身体就开始呲呲冒血，显然这家伙已经看到了一些自己难以置信的事情。

“毒蛇之心为何融入了三层国度？”“我死伤了数百万的蛇人信徒？”“神殿外边那些肮脏的大地精居然攻占了我的神殿！”……

千言万语萦绕到舍尔鲁帕赛特口中，仅仅化为一句：“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

集结完毕的荒原联军装甲车部队朝着夜空仰起巨大的长喙火炮，朝着敌军阵地开始了密集的火炮弹幕轰炸。加什纳格·哈斯木蜷曲在一台奇美拉维修车的阴影里，紧紧的用双手捂住耳朵。

目前为止，他已经亲身经历了两场装甲战争：一场是在支援军团前进的路上，另一场则是对阿甲家族竞技场的堡垒突击战。但是这次，他确实第一次面对装甲火炮集中起来发射的隆隆怒火。

破城者自行火炮沿着蜿蜒的山脊线，布置起长约一里格的阵地，车组成员把车体全都深藏于深深的壕沟里，只有主炮露出土地，并开始轰炸九里格之外的山谷西侧敌军。

加什纳格估计，这支正自由开火的部队目前在以最大可能构建一道猛烈的轰炸弹幕。每一秒都至少有一门火炮开火，每一秒黑暗的夜空都至少被炮口猛烈的火光点亮一次，令大地为之颤抖。

伊夫利特十字碑是一个在立于“巨灵之息”——通往阿甲家族竞技场的必经之路——的交叉口处立起来的方尖碑地标，地标指向朝东。

到了夜幕降临时，包括火蜥蜴运兵车、破城者自行火炮、自卫者突击坦克在内的一百五十多辆装甲部队车辆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大量步兵连队在与刚刚执行完清剿任务，然后又马不停蹄赶来执行守卫炮兵阵地任务的“临时快速反应小组”换防之后，就陆续沿着山脊线展开各自的步兵阵地。

到了加勒哈斯塔位面夜空中第一颗星星亮起时，又有一些新的玩意儿从阵地后后方支援到了前线，那是一批“二手魔像”——大部分是铁魔像和盾卫者，其中有很多台其金属身躯表面都出现了掉漆和剐蹭痕迹——很明显，它们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还没有来得及做保养。

从指挥所赶到前线视察的瓦尔德二世找到了加什纳格，发现哈斯木家的这个幼子正在他手下一名军官的陪同下大踏步走向在通讯阵列旁的一处战壕。瓦尔德二世小跑着追上了他们。

“给我望远镜。”在猛烈的轰炸之下，加什纳格吼着嗓子以免被巨响掩盖自己的声音。于是他旁边的军官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一副黄铜望远镜。加什纳格接过后站到加装了钢板的战壕围栏边，扫视着战壕之外。

瓦尔德二世嘴上叼着一根烟斗，也凑了过来。闻到香烟的气味，加什纳格朝旁边看了一眼。“你嘴上叼着啥，快点给老子……”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自己吞了回去，因为他认出了这位前来看望自己的长辈，瓦尔德氏族的首领，荒原联军指挥链之中的三号人物。

瓦尔德二世拿下烟斗，自豪地向这个小辈展示起来。“甘草味烟丝，我觉得似乎抽上瘾了。能看清楚敌军阵地吗？”

“我能看到恶魔们不断集结构成的临时营地，里面点满了营火，竖立了许多带有六指徽记的神龛，看起来没什么美景。”加什纳格卷起望远镜，从栏杆上跳下，将望远镜递给瓦尔德二世。

瓦尔德二世已经命随行人员展开了一张立于金属三角架上的地图数据板。他招了招手，让加什纳格走了过来，然后又调整在数据板边沿的节状杠杆，让数据板界面慢慢发出微光。之后，他往地图数据板上插入一根硅晶材质的、内部存着附近的地理数据信息的数据片。接着，他就将屏幕摆正，给站在一旁的加什纳格·哈斯木留出半分钟左右查看地图的时间。

“这里是亡者峡谷。新的地标。之前的地震让那里出现了一道不算深的地峡，里面时不时就会冒出些不死怪物。”瓦尔德二世用长长的军刀刀尖指着屏幕说道。附近的自行火炮似乎是为了强调这点似地开火了。战地地图因猛烈的冲击波而摇晃，战壕顶部的泥土也被震下来。

“峡谷宽约半里格，长六里格，其西侧被城市废墟堆积成的小山丘包围着，那里正是恶魔们选择的主要阵地所在。敌军阵地尽头一直蔓延到铸造区原本城市外围，这个阵地选的位置不错，地基非常结实，没有受到地震影响。因为这座建于三百年前的城市是由一圈三十米高的花岗岩城墙包围，当时他们还懂得如何建筑石头城墙，以及不断用化泥为石法术将城市的地基连成一片，直到这座城市的岩石地基由于太过沉重，城市整体出现沉降之前，整座城市的地基都是一体的。当恶魔们打开混乱之门进行入侵时，这个制高点就被占领，变成了敌军的堡垒。两个沙漏时之前，阿尔卡扎亲卫冠军率领的突击战团组织了一场冲锋，试图打开突破口但仍未成功，不过那只是一次暂时的失利，我们今晚就会全部出发，发起一次猛攻彻底占领那座堡垒。”

加什纳格抬起头，无视头顶的雷鸣。“您确定？那里可是有整整一个恶魔军团。我想要提醒您的是，装甲部队已经狂轰滥炸了将近三个沙漏时之久，他们虽然顶住了恶魔们的冲击，但是那些火炮的战时使用时间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一百五十多门大口径火炮有一半都得赶紧更换炮管，否则下一发炮弹打出去就有可能要炸膛。换而言之，我们今晚的突击，很可能没有任何远程火炮支援。”

瓦尔德二世吐出一连串的烟圈，然后又按下屏幕侧面的一个按钮，令屏幕上显示出另外一片区域。“放心，进攻的方式很简单。谷地内有一条伯克莱河，河面宽广，流速缓慢，在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更是缓慢。大部分河面都充斥着水草与芦苇，我们可以沿着河道走，这样很难被发现。”

“你已经侦查完了？”加什纳格问道。

“阿尔卡扎亲卫在进攻受挫之后没有撤回而是就地潜伏在阵地中间，也正是他们为火炮提供了指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侦查一直都在进行之中。”瓦尔德二世慢慢说道：“事实上，由装甲车组成的突击队已经尝试进攻了很多次，但是由于他们的自重问题，河道上的淤泥阻碍了车辆前进。我们则不同，我们是步兵，而且训练有素。”

加什纳格点点头。不过，他马上又意识到一个新问题：“我们？”

瓦尔德二世似乎在专心地抽着雪茄，他的眼睛眨了几下，像是在逗加什纳格。“当然是我们，不过我们得在夜色里前进，半个沙漏时之后，部队就分成以三十个人为单位的散兵线小队前进，以免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敲着屏幕上的另一个区域。“我们就从铸造区的一条排水渠出去，工程兵已经把地下战壕挖到了那里，不过在排水渠出口肯定会有重兵防御——虽然恶魔一直都显得很无脑，但是一个恶魔军团总归是有两三个懂得打仗的家伙——由我本人亲自带领并指挥的第一小队将会猛攻堡垒西侧。当然，鉴于这次攻势不会像野餐那样轻松，我们每个小队都要携带两台魔像作为支持。”

“可以。”见指挥链第三号人物，而且对方刚刚才完成手术治疗都要亲自上阵，加什纳格自然也没有别的回答。“突入那片地区，我们就建立一个火力点，作为支撑。我们也会以小队为单位前进，小队指挥官必须挑选出具有炸药使用经验的士兵，确保每十个人就有一个带满炼金炸药。小队其余人要在爆破手炸开所有阻挡在前进路线上的障碍之后，为后续的联军试比高打开突破口，同时还要继续掩护爆破手实施爆破。

“不错的计划，和特雷卡智者提出的方案基本一样——那些骄傲的阿尔卡扎亲卫冠军们之所以没有啃下恶魔军团的本部，就是因为那周围有太多临时被塔那厘恶魔用邪恶魔法堆砌起来的障碍物，他们选择武器装备并不适用于排障——只要我们能够打开突破口，他们也会冲上来帮咱们守住阵地。指挥所内的占卜师会密切监控敌人的一举一动。对了，这次的行动代号是‘攻其不备’”。

除了破城者自行火炮无情的轰炸外，周围一片寂静。“我去整队。”加什纳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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